演講人:丘成桐
時 間:2010年12月25日
地 點:海南·三亞
演講人簡介:
丘成桐,1949年出生于廣東汕頭。1983年獲得素有數學諾貝爾獎之稱的菲爾茲獎,迄今仍是華人數學家中唯一的獲獎者。1979年后,丘成桐把主要精力轉向振興祖國數學事業上,先后創建了香港中文大學數學所、中科院晨興數學中心、浙江大學數學中心,并親自擔任這些研究機構的負責人。他還為這3個研究機構募集資金1.5億元。他是當今世界公認的最著名的國際數學大師之一,被國際數學界公認為四分之一世紀里最有影響的數學家。他現任美國哈佛大學講座教授、國際頂尖數學雜志《微分幾何雜志》主編,所獲榮譽還有:瑞士皇家科學院的克雷福特獎、美國國家科學獎、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中國科學院首批外籍院士、俄羅斯科學院外籍院士、臺灣中研院院士、世界華人數學家大會主席、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際科學技術合作獎。
我年少時,并不喜歡讀書,在香港元朗的平原上嬉戲玩耍,也在沙田的山丘和海濱游戲。與同伴在一起,樂也融融,甚至逃學半年之久。真可謂倘佯于山水之間,放浪形骸之外。
“感情的培養是做大學問最重要的一部分。”
在這期間,唯一的負擔是父親要求我讀書練字,背誦古文詩詞,讀近代的文選,也讀西方的作品。
但是,當時我喜愛的不是這些書,而是武俠小說,從梁羽生到金庸的作品都看了一遍。由于這些小說過于昂貴,只能從鄰居借來,得之不易。借到手后,驚喜若狂。父親認為這些作品文字不夠雅馴,不許我看,所以我只得躲在洗手間偷偷閱讀。
除了武俠小說外,還有《薛仁貴征東》、《七俠五義》和一些禁書,都是偷偷的看,至于名著如《水滸傳》、《三國演義》和《紅樓夢》等則是公開的閱讀,因為這是父親認為值得看的好書。他要求我看這些書的同時,還要將書中的詩詞記熟。這事可不容易,雖然現在還記得其中一些詩詞,例如黛玉葬花詩和諸葛亮祭周瑜的文章等,但大部分還是忘記了。
《三國演義》和《水滸傳》很快就引起我的興趣,但是讀《紅樓夢》時僅看完前幾回,就沒有辦法繼續看下去。一直到父親去世后,才將這本書仔細的讀過一遍,也開始背誦其中的詩詞。由于父親的早逝、家庭的衰落,與書中的情節共鳴,開始欣賞而感受到曹雪芹深入細致的文筆,絲絲入扣地將不同的人物、情景,逐步描寫出舊社會的一個大悲劇。
四十多年來,我有空就看這部偉大的著作,想象作者的胸懷和澎湃豐富的感情,也常常想象在數學中如果能夠創作同樣的結構,是怎樣偉大的事情。
我個人認為:感情的培養是做大學問最重要的一部分。
汪中在《漢上琴臺之銘》中有句云:“撫弦動曲,乃移我情。”
《琴苑要錄》:“伯牙學琴于成連,三年而成,至于精神寂寞,情之專一,未能得也……伯牙心悲,延頸四望,但聞海水汨沒,山林谷冥,群鳥悲號,仰天長嘆曰:‘先生將移我情。’”
這一段話,對我深有感觸。立志要做大學問,只不過是一剎那間事。往往感情澎湃,不能自已,就能夠將學者帶進新的境界。
父親去世以前,我學習了不少知識,也讀了不少好文章。但他的去世,卻深深地觸動了我的感情。我讀《紅樓夢》,背誦秦漢和六朝的古文,讀司馬遷的自傳、報任安書、李陵答蘇武書、陶淵明的歸去來辭等等文章,這些文章的內容都深深地印記在我的腦海中。
文天祥說:“風檐展書讀,古道照顏色。”足可以描述我當時讀書的境況。除了中國文學外,我也讀西方的文學,例如歌德的《浮士德》。
這本書描述浮士德的苦痛,與《紅樓夢》相比,一是天才的苦痛,一是凡人的苦痛。描寫苦痛的極至,竟可以說得上是壯美的境界,足以移動人的性情。
就這樣,由于父親的去世和閱讀文學的書籍,這大半年感情的波動,使我做學問的興趣忽然變得極為濃厚,再無反顧。
凡人都有悲哀失敗的時候,有人發憤圖強,有人則放棄理想以終其身。
黃仲則詩:“結束鉛華歸少作,屏除絲竹入中年,茫茫來日愁如海,寄語羲和快著鞭。”
詩雖感人,思想畢竟頹廢,使人覺得陰云蔽天。難怪黃仲則一生潦倒,終無所獲。
反觀太史公司馬遷,慘受腐刑,喟然而嘆“身毀不用矣”,卻完成了傳誦千古的《史記》,適可藏諸名山大都。他在自傳中說:“自周公卒,五百歲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歲,有能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后,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太史公的挫敗和郁結,反而使他志氣更為宏大。
四十年來我研究學問,處事為人,屢敗屢進,未曾氣餒。這種堅持的力量,當可追索到當日感情之突破。我一生從未放棄追尋至真至美的努力,可以用元稹的詩來描述:“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當遇到困難時,我會想起韓愈的文章:“茍余行之不迷,雖顛沛其何傷。”
我也喜歡用左傳中的兩句來勉勵自己:“左輪朱殷,豈敢言病。”此句出自左傳晉齊鞍之戰: “卻克傷于矢,流血及屨,未絕鼓音,曰:‘余病矣。’張侯曰:‘自始合,而矢貫余手及肘,左輪朱殷,豈敢言病?吾子忍之……師之耳目,在吾旗鼓,進退從之,此車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敗君之大事也。’”
簡潔有力的定理使人喜悅,就如讀《詩經》和《論語》一樣,言短而意深。
做研究生時,我有一個想法,微分幾何畢竟是牽涉及分析﹙即用微積分為工具﹚和幾何的一門學問,幾何學家應該從分析著手研究幾何。況且微分方程的研究已經相當成熟,這個研究方向大有可為。雖然一般幾何學家視微分方程為畏途,我決定要將這兩個重要理論結合,讓幾何和分析都表現出它們內在的美。
在柏克萊的第一年我跟隨Morrey教授學習偏微分方程,當時并不知道他是這個學科的創始者之一。從他那里我掌握了橢圓形微分方程的基本技巧。在研究院的第二年我才開始跟隨導師陳省身先生學習復幾何。
畢業后,在我的學生和朋友Schoen、Simon、鄭紹遠、Uhlenbeck、Hamilton、Taubes、Donaldson、Peter Li等人的合作下,逐漸將幾何分析發展成一個重要的學科,也解決了很多重要的問題。
這是一種奇妙的經驗,每一個環節都要花上很多細致的推敲,然后才能夠將整個畫面構造出來,正如曹雪芹寫作《紅樓夢》一樣。
尼采說:“一切文學,余愛以血書者。”
曹雪芹說:“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非尋常。”
我們眾多朋友創作的幾何分析,也差不多花了十年才成功奠基。不敢說是“以血書成”,但每一次的研究都很花費工夫,甚至廢寢忘餐,失敗再嘗試,嘗試再失敗,經過不斷的失敗,最后才見到一幅美麗的圖畫。
簡潔有力的定理使人喜悅,就如讀《詩經》和《論語》一樣,言短而意深。有些定理,孤芳自賞。有些定理卻引起一連串的突破,使我們對數學有更深入的認識。每一個數學家都有自己的品味和看法,我本人則比較喜歡后一類數學。
當定理證明后,我們會覺得整個奮斗的過程都是有意思的,正如智者垂竿,往往大魚上鉤后,又將之放生,釣魚的目的就是享受與魚比試的樂趣,并不在乎收獲。
從數學的歷史看,只有有深度的理論才能夠保存下來。千百年來,定理層出不窮,但真正名留后世的結果卻是鳳毛麟角,這是因為有新意的文章實在不多,有時即使有新意,但是深度不夠,也很難傳世。
當年我看武俠小說,很是興奮,也很享受,但是很快就忘記了。在閱讀有深度的文學作品時,卻有不同的感覺。有些武俠小說雖然很有創意,但結構不夠嚴謹,有很多不合理的元素,與現實相差太遠,最終不能沁人心脾。
我們幾個朋友在研究和奮斗過程中,始終不搞太抽象的數學,總愿意保留大自然的真和美。
王國維評古詩十九首:“昔為倡家女,今為蕩子婦,蕩子行不歸,空床難獨守。”“何不策高足,先據要路津,無為久貧賤,軻長苦辛。”以為其言淫鄙,但從美學的觀點,卻不失其真。
好的數學也應當能接觸到大自然中各種不同的現象,這樣才能夠深入,才能夠傳世。
數學創作也如寫小說,總不能遠離實際。《紅樓夢》能夠扣人心弦,乃是因為這部悲劇描述出家族的腐敗、社會的不平、青春的無奈,是一個普羅眾生的問題。好的數學也應當能接觸到大自然中各種不同的現象,這樣才能夠深入,才能夠傳世。
我的研究工作,深受物理學和工程學的影響,這些科學提供了數學很重要的素材。
廣義相對論就是一個重要的例子。1973年在斯坦福大學參加一個國際會議時,我對某個廣義相對論的重要問題發生興趣,它跟幾何曲率和廣義相對論質量的基本觀念有關,我鍥而不舍地思考,終于在1978年和學生Schoen一同解決了這個重要的問題。這些與相對論有關的幾何問題始終使我喜悅。
也許這是受到王國維評詞的影響,我認為數學家的工作不應該遠離大自然的真和美。直到現在我還在考慮質量的問題,它有極為深入的幾何意義。沒有物理上的看法,很難想象單靠幾何的架構,就能夠獲得深入的結果。廣義相對論中的品質與黑洞理論都有很美的幾何意義。
其實西方文藝復興的一個重要反思就是復古,重新接受希臘文化真與美不可割裂的觀點。中國古代文學的美和感情是極為充沛的,先秦兩漢的思想和科技與西方差可比擬。清代以來,美術文學不發達,科學亦無從發展。讀書則以考證為主,少談書中內容,不逮先秦兩漢唐宋作者的熱情澎湃。若今人能夠回復古人的境界,在科學上創新當非難事。
除了看《紅樓夢》外,我也喜歡看《史記》、《漢書》。這些歷史書不單發人深省,文筆通暢,甚至啟發我做學問的方向。
由于史家寫實,氣勢磅礡,蕩氣回腸,使人感動。歷史的事實教導我們在重要的時刻如何做決斷。做學問的道路往往是五花八門的,走什么方向卻影響了學者的一生。復雜而現實的歷史和做學問有很多類似的地方,歷史人物做的正確決斷,往往能夠提供學者選擇問題一個良好的指南針。
王國維說學問第一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做好的工作,總要放棄一些次要的工作,如何登高望遠,做出這些決斷,大致上建基于學者的經驗和師友的交流上。然而對我而言,歷史的教訓卻是很有幫助的。
我剛畢業時,蒙幾何學家西門斯邀請到紐約石溪做助理教授。當時石溪聚集了一群年青而極負聲望的幾何學家,在度量幾何這個領域上可說是世界級重鎮。我在那里學了不少東西。
一年后又蒙奧沙文教授邀請我到斯坦福大學訪問,接著斯坦福大學聘請我留下來。但是當時斯坦福大學基本上沒有做幾何學的教授,我需要做一個決定。
這時記起《史記》敘述漢高祖的事跡。劉邦去蜀,與項羽爭霸,屢敗屢戰。猶駐軍中原,無意返蜀,竟然成就了漢家四百多年的天下。對我來說,度量幾何的局面太小,而斯坦福大學能夠提供的數學前景宏大得多,所以決定還是留在斯坦福做教授,與 Schoen、Simon合作。現在想來,這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如上所言,我的想法和一般同學的想法不大一樣,也不見得是其他一流數學家的想法。但是有一點是所有學者都有的共同點:努力學習,繼承前人努力得來的成果,不斷地向前摸索。
我年少時受到父親的鼓勵,對求取知識有濃烈的興趣,對大自然的現象和規律都很好奇,想去了解,也希望能夠做一些有價值的工作,傳諸后世。
我很喜愛以下兩則古文:
孔子:“君子疾沒世而不稱焉。”
曹丕《典論論文》:“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見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辭,不托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于后。”
立志當然是一個好的開始,但是如何做好學問卻是一個重要的問題,我有幸得到好的數學老師指導。當我學習平面幾何時,我才知道數學的美,也詫異于公理邏輯的威力。
因為對幾何的興趣,我做習題時都很成功,也從解題的過程中產生了濃厚的好奇心。我開始尋找新的題目,去探討自己能夠想象的平面幾何現象。每天早上坐火車上學時我也花時間去想,這種練習對我以后的研究有很大的幫助。
有了理想的方向,還需要尋找好的問題。
中學時的訓練對同學們都有很大的幫助,但修能卻需要浸淫于書本,從聽課和師友交流中,可以發現那些研究方向最為合適。找到理想的方向后,就需要勇往直前。好在,培正中學出了不少數學名家。我們中學的老師在代數和數論方面的涉獵比較少,培正同學們在這方面的成就也相對地比較弱,由此可以看到中學教育的重要性。
屈原說:“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文章的格調和對學術的影響力與“內美”有關,可以從詩詞、禮、樂、古文、大自然的環境中培養吸收。
有了理想的方向,還需要尋找好的問題。西方哲人亞里斯多德﹙Aristotle﹚在名著《形而上學》一書中說:“人類開始思考直接觸目不可思議的東西而或驚異……而抱著疑惑,所以由驚異進于疑惑,始發現問題。”驚異有點像驚艷,但這種驚異一方面需要多閱歷,一方面需要感情充沛,才能夠產生。
空間曲率的概念對我具有極大的吸引力,我從廣義相對論中知道所謂Ricci曲率的重要性。通過愛因斯坦方程,它描述物質的分布,這個方程的簡潔和美麗使我詫異。
我認為了解Ricci曲率是了解宏觀幾何的最重要一環,但幾何茫茫,無從著手。有一天很高興地發現Calabi先生在1954年時有一篇文章,敘述在復幾何的領域中,Ricci曲率有一個漂亮的命題,但他卻沒有辦法證明這個命題。當時我很興奮,但也覺得它不大可能是真實的,因為這個命題實在太美妙了。所有年輕的朋友都這么說,甚至我的導師也這么說。
陳先生甚至認為這個研究方向的意義不大,我卻固執地認為對Calabi猜測總要找出一個水落石出的答案。直到有一天,經過大量的嘗試后,我才發覺從前走的方向完全是錯誤的,于是反過來企圖證明這個猜想。但要證明它,卻需要有基本的分析能力,我和我的朋友鄭紹遠花了不少工夫去建立跟這個問題有關的工作,終于我在一九七六年完成了這個重要猜想的證明。
這個猜想在一九七六年全部完成,我同時應用它解決了代數幾何里好幾個基本問題。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漂亮的定理,也打開了幾何分析的一個大門。
當時我剛結婚,正在享受人生美好的時刻,也獨自欣賞這個剛完成的定理的真實和美麗,有如自身的個體融入大自然里面。當時的心境可以用下面兩句來描述:“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由這個定理引起的學問,除了幾何分析上的Monge-Ampere方程外,在代數幾何上獨樹一幟,以后在弦學理論成為一個重要的宇宙模型。
在解決Calabi猜想的同時,有一天我碰見從前在柏克萊的同學Meeks先生。他是一個嬉皮士,兩手各摟抱著一個少女,在系里的走廊上高高興興地走來。但我覺得此人極有才華,建議與他合作去解決一個極小流形的古老問題。
我們用拓撲學的辦法解決了這個問題,反過來又用得到的結果,解決了拓撲學上一些重要的問題,再加上我的同學Thurston的重要工作,竟然解決了拓樸學上著名的Smith猜想。1976年可說是我收獲極為豐富的一年,我那年剛結婚,剛搬到洛杉磯,生活未算安定。由此可知,做學問沒有最安定的環境也可以成功的。
在代數幾何得到一定成功后,我接觸到很多代數幾何學家,也開始了解這個學科的走向。 Calabi猜想是關于度量的猜測,我開始比較度量幾何和復纖維叢上的度量問題,我猜想纖維叢也有類似于Calabi猜想中的度量,同時和纖維朿的穩定性有關,Uhlenbeck和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將這個問題全部解決。﹙在這期間英國的Simon Donaldson用不同的方法解決了二維的情形,并且很快就完成了高維空間中這個定理的重要情形。﹚
在解決這個問題后,我建議我的朋友Witten考慮這個定理的物理意義,他當時認為這個定理的物理意義不大,但一年后他改變了想法,寫了一篇文章解釋它們在弦論上的作用。直到如今,這個結構在弦論上仍占據著很重要的位置。
這篇文章花了Uhlenbeck和我很長的時間,可說是極為艱苦的奮斗才完成的。Uhlenbeck來Princeton訪問我時,為了尋找這個問題的解法,竟然關在房間里三天之久。
我和Uhlenbeck的工作以后被推廣,尤其是加上我的朋友Hitchin引進的HiggsField以后,成為代數幾何和算術幾何中強有力的工具。
Calabi猜想的一個重要結論是,代數空間有很強的拓樸限制,包括Miyaoka- Yau不等式的成立,從而有代數流型的剛性結果。這個結果被我應用而解決了古老的Severi猜想。在這個基礎上,我猜測某些代數空間有更一般的剛性結果。我并提出用調和映射的方法來解決這個猜想。
其實在更早的時候,我和Schoen已經在調和映射做了不少工作。
在1984年弦理論成為理論物論的重要一門學科以后,我以前做的好幾項工作都受到理論物理學家的歡迎。我也深受物理學家對數學洞察力的影響,我有十多位跟隨我的博士后,他們都是物理學博士。我從他們那里學習物理。
最令我驚訝的一次是,我的博士后Brian Greene跑到我的辦公廳,向我解釋他最新的發現,就是在Calabi-Yau空間中,存在所謂鏡對稱的觀點,這個發現對代數幾何有極大的沖擊,影響至今。它的結論至為漂亮,從不同角度解釋了代數幾何里百年來不解的現象,但物理學家沒有辦法給出一個證明,六年后在眾多數學家努力的基礎上,劉克峰、連文豪和我終于找到一個滿意的證明。
但是我覺得我們對鏡對稱這個現象還是沒有得到深入的了解,兩年后Strominger、Zaslow和我終于找到這個對稱的幾何解釋,引起了一連串重要的突破,可是,鏡對稱在數學上到現在還沒有嚴格的證明。Zaslow是跟隨我的博士后,他以后成為西北大學的大教授。
當時我和他還做了一個重要的工作。從弦學上膜的觀點,我們找到一個公式﹙Yau- Zaslow公式﹚。這個公式可以用來計算K3曲面上的有理曲線的個數,公式由數論中的某些著名的函數給出,這是數論函數出現在計算曲線數目的第一次,以后很多代數幾何學家繼續這個研究,將這個公式推廣到更一般的情形。
與物理學家合作是愉快的經驗,可以有跳躍性的進展,而又不停的去反思,希望能夠從數學上解釋這些現象,在這個過程中往往推進了數學的前沿。
過去二十多年,我也花了一些工夫去做應用數學的工作,一方面和金芳蓉在圖論上的合作,一方面和我弟弟共同研究控制理論。近年來更和顧險峰等合作做圖像處理的研究。
這些工作都和我從前研究的幾何分析有關,尤其是我和Peter Li研究的特征函數的問題。起源于當年我在斯坦福研究調和函數的梯度估計。我還記得我傍晚時躲在辦公室里,試驗用不同的函數來算這些估值,舍不得去看斯坦福校園落日的景色。
斯坦福的校園確是漂亮,黃昏時在大教堂的廣場,在長長的回廊上散步。看著落日镕金,青草連天的景色,心情特別舒暢。我早年的工作都在這里孕育而成。
除了Calabi猜想外,還有正質量猜想的證明。1979年的夏天,我和Schoen住在他女朋友Los Altos的家里,白天我們將這個猜想的證明逐步寫出來,到了晚上十時多才回家去游泳池游泳。在這一段日子里,我們也將正數值曲率空間的理論完成。
做科研確實需要付出代價,但它的快樂無窮。
先父的心愿是:“尋孔顏樂處,拓萬古心胸。”
我只知自得其樂,找尋我心目中宇宙的奧秘。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無違。”
11月9日,2022聯想創新科技大會開幕。會上,國際知名數學家、中科院外籍院士丘成桐應邀與會,暢談基礎科學與元宇宙的奇妙聯結。他談到,元宇宙還有很多技術問題需要數學等基礎學科的支撐。丘成桐援引圖形處理......
“丘成桐大學生數學競賽為熱愛數學的大學生們搭建了一個交流切磋的平臺,讓我們遨游數學海洋,感受數學之美,清華大學求真書院為他們的數學學習和研究創造了良好的環境,丘先生熱愛數學、熱愛國家拳拳報國之心激勵著......
7月31日晚,在第九屆華人世界數學家大會(ICCM)期間,2022ICCM畢業論文獎的頒獎典禮成功舉辦。清華大學講席教授,清華大學丘成桐數學中心主任丘成桐寄語研究生,要訓練走一條探險式道路,在學問上能......
“40年來,中國數學的發展進入到了一個平臺,我們跟上了國際水平,就像是攀登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瑪峰,到了一個平臺,我們聚在一起,但以后要走的路要靠我們自己,最后可能是很短的路,但也將是最困難的路。”7月3......
原文地址:http://news.sciencenet.cn/htmlnews/2022/4/477989.shtm4月20日,清華大學求真書院成立一周年之際,擔任求真書院院長的丘成桐正式宣布:全職加......
4月20日上午,清華大學宣布:丘成桐受聘清華大學講席教授。中國科學院院士、復旦大學教授李駿在線上發表致辭。他在采訪中回顧了導師丘成桐的數學成績,以及對自己的培養。李駿表示:“我的老師丘成桐先生是一名偉......
4月20日,清華大學宣布,被《紐約時報》稱為“數學皇帝”的“菲爾茲獎”首位華人得主丘成桐從哈佛大學退休,受聘清華大學講席教授。這意味著丘成桐將全職任教清華。2019年4月,清華大學設立“講席教授”席位......
無須高考、面向全球招生、初三學生也可入學……連日來,清華大學新近發布的“丘成桐數學科學領軍人才培養計劃”備受關注。一個個關鍵詞沖撞眼球,計劃被不少人視作“不設任何框框的拔尖人才培養特區”,由此引發了眾......
新中國在1949年成立時,可謂一窮二白,百廢待興。國家領導人和先輩,努力帶領著全國人民向建設小康社會的目標邁進。七十余年來,幾經風雨,篳路藍縷,以長以成。現在無論是國內,還是在國際舞臺上,中國已經不再......
菲爾茲獎、克拉福德獎、沃爾夫獎、馬塞爾·格羅斯曼獎....作為一名數學家,上述的任何一個獎項能獲其一都實屬難得。而丘成桐,卻是集多種榮譽于一身的“大滿貫”得主。究竟如何才能實現?“不斷地創新”,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