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測序熱下的Theranos：創業傳奇還是科學騙局？

　　矽谷新貴霍爾姆斯（Elizabeth Holmes）和她的醫療科技初創公司Theranos近日又回到了媒體的聚光燈下。不過，這一次的報導完全不同與以往的歡呼和贊美，而是對Theranos公司的技術提出了嚴重質疑。最熱初創公司Theranos，到底是商業和革新的傳奇還是一場騙局？這幾天，在華爾街報帶領下，各大媒體一窩蜂地爆料Theranos公司負面新聞，簡單Google一下就可以看到：

　　故事的主線是：平時愛穿黑色套頭羊毛衫的美女CEO，十九歲從斯坦福退學成了Theranos公司，因為從小就怕針，發誓開發出一個儀器，只用一滴指尖血就能血診斷成百上千個指標。Theranos發明的血液檢測方法價格低廉且公平透明，只計劃收取醫保和醫療補貼標準費用的一半不到的價格。根據其網站上公布的各項報價，檢測血型收費 2.05美元，檢測膽固醇收費2.99美元，檢測血液含鐵量4.45美元……Theranos曾表示，如果在美國所有的血液檢測都能按此價格執行，在未來十年里，可為醫療保險節省980億美元，為醫療補貼節約1040億美元。這會給醫療行業帶來革命性的革新，改變世界、造福人類。

        除了降低成本，Thranos還想把抽血變成一件“美好的事情”。Theranos 聲稱他們能用輕刺指尖的一滴血而不是針管抽血完成超過200個檢查項目。他們還計劃研發一款袖珍血液分析儀，人們只需在家里用它刺一下手指，之后儀器會將 血液分析結果發送給醫護人員。如果這項專利技術成功大規模推廣，驗血將變得更快、更準、更少疼痛，這無疑將顛覆整個醫療測試產業。Thranos將自己比作取代大型主機的筆記本電腦，有人甚至將其稱為醫療界的“蘋果”。

公司首席執行官兼創始人Elizabeth Holmes

        Theranos創辦于2003年，此前相關的報道指出，Theranos之所以能在過去十幾年中一直對其技術保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們處于監管的灰色地帶。其他診斷實驗室（包括Quest和Laboratory Corporation of America）都利用從制造商處（比如西門子和羅氏診斷）購買的設備完成血液檢測。在這些設備進入市場銷售之前，制造商必須通過FDA的審批。如此一來，審批流程就使得檢測操作技術變得更加透明。但是，Theranos生產自己需要使用的檢測設備。只要他們不銷售這些設備，也不將其搬離實驗室，那么FDA就沒必要對其進行審批。

　　內部質疑不斷

　　2005年，霍爾姆斯雇用了有多年微流控研究經驗的英國生化學者吉本斯（Ian Gibbons）。吉本斯和Theranos多名研究人員一共被美國專利商標局授予23項專利，其中19項專利把霍爾姆斯列為共同發明者。這些專利構成了Theranos商業模式和“愛迪生”儀器的核心。

　　但吉本斯的遺孀向《華爾街日報》表示，她的丈夫曾告訴她研究進展其實很緩慢，其技術“完全不管用”。在得知吉本斯夫人和媒體通話之后，Theranos的律師給她寫信，警告她如果繼續“發表有關霍爾姆斯女士的不實言論并泄漏保密信息”的話，將會被起訴。

　　任何醫療儀器（包括商業產品和自制）都要經過CMS的可靠性檢驗（proficiency testing），以證明它們能產生準確的結果。每年，有資質的驗證機構會向醫療儀器使用者寄送若干樣品，以確定它們仍然達標。

　　《華爾街日報》獲得的Theranos內部電子郵件顯示，2014年初，該公司把收到的驗證血樣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在傳統儀器上檢驗，另一部分在“愛迪生”上測試。結果，在維生素D、兩種甲狀腺激素和前列腺癌等項目上，“愛迪生”和傳統檢驗的結果有相當的差距。內部員工猜測，“愛迪生”的結果有偏差。

　　郵件對話中，一名員工詢問他應該向政府和驗證機構上報哪一種數據。第二天，Theranos首席運營官包瓦尼（Sunny Balwani）回信說，他對沒有法律背景的人提出法律意見并解釋數據“極度憤怒和沮喪”。他還說，“必須停止這么做”，“根本就不應該用愛迪生測試樣品”。這一郵件抄送了霍爾姆斯。

　　一些前雇員表示，包瓦尼命令他們停止使用“愛迪生”測試驗證機構送來的樣品，并且要上報傳統方法采集的數據。他們照做了，但是卻擔心這個指示違反了聯邦法規。按照聯邦規定，可靠性檢驗必須使用Theranos的專利技術完成。

　　一名前高級員工表示，到2014年，該公司收到的樣品中，只有不到10%使用了Theranos的“愛迪生”檢驗。

　　醫生：Theranos的驗測結果不準確

　　2014年8月，亞利桑那州內科醫生拜茨（Gary Betz）的一名女病人去Theranos做血鉀檢驗，看她服用的高血壓藥物是不是有副作用。拜茨說，檢驗結果顯示她的血鉀高到了“危重”水平。3天后，同一病人去另外一家診所做檢查，血鉀水平正常。

　　去年感恩節，房地產經紀人格朗茲（Maureen Glunz）因為耳鳴去Theranos做血檢。結果顯示，她的血糖、血鈣、血液全蛋白和顯示肝功能的三種酶全部呈現異常。她的家庭醫生看到結果，要她立刻去急診室就醫。兩天后醫院再做檢驗，她的指標卻一切正常。

　　知情者表示，2013年末到2014年末，Theranos公司一共收到了十多名醫生、護士的投訴電話或者郵件。

       Theranos今年10月份被硅谷101名CEO、投資人和智囊團成員評為僅次于特斯拉的會改變世界的創業公司，直到今年十月，這一本來美好的創業故事因為一篇調查報道開始破碎，成為導火索的這篇文章是：

　　有人說，引起媒體注意是因為這個公司是圈錢的高手：據Business Insider報道，此前備受質疑的Theranos獲得了6.3億美元的新一輪融資。此輪融資后，Theranos的估值仍將維持在90億美金。其中，Theranos的創始人Elizabeth Holmes占據超過一半的公司股份。

　　能夠圈到這么多錢，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有一個高大上的董事會。董事會中有兩個前任國務卿（基辛格，索爾茲），一個國防部長，兩個國會議員，兩個退役將軍，一個疾控中心主任等等。這些人完全有能力管理一個國家，不要說一個小小的診斷公司了。

　　一個很多人不知道的秘密就是那7.5億美金的投資是哪家風投機構出的大頭錢。因為一般風投押寶后都會在該公司網站上炫耀投過的公司，可是沒有哪家硅谷的著名風投承認是出資方。

　　華爾街報的系列報道出來以后，負面報道滿天飛，美女CEO和公司都被說得一無是處。認真地講，Theranos的故事還是有很多值得我們研讀的。

　　（1）從技術角度講，“愛迪生”并沒有太多的創新。它的理念就是把微液體技術應用到傳統的生化免疫實驗中，使標本需求量降低，速度增快，價格降低。從技術上講，這不是一個高不可攀的目標。不過，伊麗莎白女神一定不知道一個檢驗界的“常識”：速度，精準度，和價格，是診斷的三要素，不過你不能全得，只能三選二。

　　客觀地講，用一個技術平臺和另一個技術平臺比，本來就會有很大的偏差，很難說那個對，那個錯。同一個標本，同時測兩次，定量指標的誤差可以在5%左右；同一個人在兩個不同時間取樣的兩個標本，差別可以在10%左右；如果用不同的技術平臺，同一個標本得到的誤差可以在20%左右甚至更多。如果是免疫學實驗（抗原抗體檢測），因為不同廠家生產的抗體效價不同（針對不同的抗原決定族等原因），技術路線不同，反應體系不同，都會導致誤差。如果是分子診斷（PCR），因為引物設計不同，反應條件不同，試劑體系不同，也會有很大的誤差。所以，不能武斷地說Theranos的技術平臺一無是處。

　　（2）從科學的角度看，“愛迪生”也沒有太大創新。它給醫生和病人提供的不是新的，革命性的信息，而是從新包裝過的，已經使用多年的信息。這個可以在該公司的網站上看到。體外診斷一般分三大類：生化診斷，免疫診斷，分子診斷。Theranos所針對的主要是生化診斷和免疫診斷，好像沒有涉足分子診斷。

　　Theranos的一個賣點就是“一滴血”。可是“一滴血”是一個好聽的賣點而已，沒有太大的價值。首先，指尖取血不一定就比手臂取血少痛到哪里去。指尖上的神經分布更密集，是最敏感的地方。其次，一滴血有很大的取樣誤差。血液不是想象的那么均勻，每滴血都含有均勻分布的待測物。所以，實驗重復性不好的一個原因之一就是取樣（太少）產生的誤差。還有，使用一滴血檢查那么多指標，相互干擾背景高，也很難找到一個最優的反應條件，讓所有生化反應都能高效完成。

　　對病人來說，是多抽點血重要？還說得到更準確的診斷重要？

　　（3）從商業模式上講，Theranos是有很大的創新性的。他們要擺脫“醫生開單，第三方實驗室檢測，保險公司付錢”的傳統模式，把各項檢驗明碼標價（傳統檢驗的價格是個暗箱），直接提供給用戶（可以是病人，也可以是醫院）。他們試圖通過量產提高效率（一滴血不是關鍵），拿到定價權，從而除掉中間商（三方診斷實驗室）。這實際上是很典型的“互聯網＋” 的商業模式（我前段時間寫過一篇博文討論這個題目）。

　　總之，Theranos公司在技術上有難度，但是是可行的；在科學上有難關，也是可以攻克的；在商業模式上有新意，但是不能用互聯網的估價公式來衡量生物技術公司，畢竟是人命關天，需要更多時間。不過，如果有足夠多的錢燒，最后也可能闖出一條路來。

        本文章由分析測試百科網綜合整理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