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改氣”生出了窩囊氣？

　　福建省晉江市是國內較早步入清潔能源時代的陶瓷產區，但氣源不足使得部分企業不得不恢復使用水煤氣。

　　晉江的外墻磚產量占全國市場份額的70%以上，其“煤改氣”之舉在行業內具有重要意義。2010年起，晉江用3年時間分批次限期淘汰煤氣發生爐。截至2013年年底，晉江全市172家建陶企業全部完成“煤改氣”，對改善環境發揮了積極作用。但是，后續諸多問題未得到有效解決，最為突出的就是成本上漲和氣源不足。

　　日前，本報記者前往晉江采訪，了解當地“煤改氣”后恢復使用水煤氣的始末。

　　雖是國內較早完成“煤改氣”的陶瓷產區，但因為天然氣供給缺口，福建省晉江市目前已有近40家建筑陶瓷生產企業（約占當地生產企業總數的1/3）恢復使用水煤氣。同時，成本上漲、市場萎縮、污染治理等問題都在困擾著晉江建陶企業。

　　“煤改氣”給晉江陶瓷帶來了什么？為應對使用天然氣帶來的成本增加問題，建陶企業做出了哪些努力？重新使用水煤氣，污染問題如何解決？本報記者深入晉江實地采訪，并就相關問題與當地政府部門、建陶企業負責人進行了深入交流。

　　煤改氣后有哪些后續問題？

　　市場競爭力下降，國內市場萎縮15%左右，一些企業倉庫中貨滿為患

　　“山東淄博、臨沂和江西等地區企業的低價競爭，導致我們的國內市場萎縮15%左右。不僅量萎縮，銷售區域也逐漸萎縮，以前產品能夠銷售到北方，現在只能銷往長江以南地區。”接受記者采訪時，晉江一些陶瓷企業負責人大倒苦水。據他們介紹，在陶瓷產區的晉江市場上，前段時間甚至出現了山東、江西等地生產的建筑陶瓷產品。

　　而讓晉江建陶產品失去市場競爭力的重要原因，就是煤改氣后生產的成本增加。晉江市美勝建材實業有限公司董事長（中國建筑衛生陶瓷協會副會長、福建省陶瓷行業協會執行會長）吳聲團說，建陶企業“煤改氣”在節能減排、保護環境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但大大增加了企業的生產成本。比如，生產1平方米的外墻磚，若采用傳統的水煤氣，能耗成本約1.8元，改用天然氣后，成本約3.9元，兩者相差約2.1元。一條標準規格的生產線每天大約可產1.5萬平方米陶瓷產品，以每平方米增加2.1元燃料成本算，一條生產線每天就要多付約3.15萬元的燃料成本。

　　晉江市遠方陶瓷有限公司董事長王碧霞說，與使用水煤氣的生產能耗成本相比，使用天然氣的成本要提高近兩倍，使用水煤氣生產1平方米墻磚的燃料成本約1.6元，使用天然氣則需要4.2元。

　　“煤改氣后，今年晉江建陶企業窯爐生產線約停產1/3，最高時近1/2，大部分企業都有20%的庫存積壓，產銷只能接近80%。天然氣成本的上升導致產品價格遠不及山東、江西和廣東等地，我們打不贏價格戰。”有企業責任人告訴記者。

　　據介紹，山東陶瓷產區靠近能源產地，天然氣價格比晉江每立方米約低30%左右。因此，相同的產品，山東產區的降價空間更大，單純以價格而言，晉江產區的競爭力相比就不足，受到山東產區的沖擊在所難免。

　　由于產品的市場競爭力下降，加之目前房地產行業形勢不好，晉江磁灶許多中小型企業倉庫中貨滿為患，一些企業連生產車間也堆滿了產品，有的企業還搭起了臨時倉庫。

　　企業擔心什么？

　　如果天然氣價格繼續上漲，大量建筑陶瓷企業將被迫停產

　　晉江制陶業歷史悠久，起源于西晉武帝秦始元年，興于唐宋，至今已有1700多年的歷史。晉江市磁灶鎮有濃厚地方特色和典型風格的民間窯場，其產品豐富、品種多樣，宋元時期陶瓷產品外銷到日本和東南亞諸國，成為東南沿海重要的外銷瓷產地。

　　改革開放之后，晉江建陶業的發展，經歷了發展、治理、調整、再發展的過程，晉江建陶業已成為國家星火區域性支柱產業。據了解，截至目前，僅磁灶鎮年產建筑陶瓷5億平方米，年產值55億元，占全鎮工業年產值近84%。當地開發生產釉面磚、拋光磚、通體磚、劈開磚、仿古磚、琉璃瓦等各種規格、多種型號的內外墻磚、地板磚。

　　建陶業的發展帶動了晉江市區域陶瓷建材市場的興起，已形成了由天工陶瓷城、世華陶瓷城、下官路建陶市場、錢坡建陶市場和東山二級磚市場組成的區域市場體系，吸引了大量國內知名建陶企業入市設點。

　　歷時3年的“煤改氣”完成后，晉江建筑陶瓷企業徹底告別了昔日煙囪林立、黑煙滾滾的景象，但仍有諸多問題需要解決。

　　吳聲團擔心，強力推行天然氣將導致大量企業倒閉，他估計晉江只有20%的企業能生存，福建的陶瓷重鎮將不復存在。

　　多年來，因國內各陶瓷主產區的過度競爭，現有企業利潤已十分微薄（平均僅在10%左右），再加上這兩年國家對房地產市場的干預調控，經營壓力原本就較大。在國內其他陶瓷主產區絕大部分仍使用水煤氣的背景下，晉江替代使用天然氣，成本上的巨大差異會導致企業無法與其他產區陶瓷企業在同一起跑線上競爭，進而影響企業效益甚至生存。

　　福建省陶瓷協會相關負責人認為，天然氣價格達到3.6元/立方米后，晉江超過1/3的窯爐將相繼停產。如果天然氣價格如預期一樣繼續上漲，腰線、小規格墻磚生產企業和一些規模較大的陶瓷企業都會因為不堪承受高成本壓力，而被迫選擇停產。

　　為何重新使用水煤氣？

　　緩解天然氣供給不足問題，允許部分企業階段性使用水煤氣

　　如果說成本問題可以通過產品更新換代來緩解的話，氣源不足給生產帶來的影響更為突出。

　　今年5月，福建晉江新奧燃氣有限公司向晉江市政府提交“關于分片區停供天然氣的緊急報告”，稱是為了避免超負荷運行導致安全事故或突然停氣造成重大經濟損失和社會影響。

　　據相關報道，供氣方中海油晉江分輸站最大供氣量控制在346萬立方米/日，無法滿足已完成天然氣替代的建陶企業的用氣需求，天然氣缺口量約60萬立方米/日。上述報告還附上了“晉江新奧燃氣保安全、保供氣實施詳細方案”，一是建陶企業主動減少用氣量，二是分片區的半個月停供措施。

　　在泉州市人民政府組織下，經過多次協商，最終決定：新奧公司對晉江全市建陶企業用氣情況進行認真核實測算，在確保晉江天然氣供應量達到200萬立方米/日的前提下，對超過天然氣控制供應總量的建陶企業用氣需求部分，允許磁灶、內坑兩鎮建陶企業利用尚未拆除的部分煤氣發生爐階段性使用水煤氣，以彌補建陶業用氣不足。

　　同時決定，允許階段性使用水煤氣的建陶企業必須按照燃料成本差價，對使用天然氣的建陶企業給予補貼。階段性使用水煤氣的建陶企業必須在每月初把補貼資金統一上繳新奧公司進行統籌分配，方允許其繼續階段性使用水煤氣。

　　確定允許階段性使用水煤氣的建陶企業時，要重點支持規模實力較強、生產設備先進、環保手續完備、污染排放和能源利用達到較好水平的優質陶瓷企業階段性使用水煤氣。

　　對已拆除煤氣發生爐的建陶企業、處于飲用水水源保護區及敏感區域附近的建陶企業、因煤氣發生爐環保設施未正常運行受到處罰或非法使用小型煤氣爐的建陶企業等不允許其階段性使用水煤氣。

　　已允許階段性使用水煤氣的建陶企業，必須進一步完善煤氣發生爐含酚廢水排放收集系統及煤氣發生爐含酚廢水處理設施，堅決杜絕含酚廢水“跑、冒、滴、漏”現象，確保含酚廢水“零排放”。

　　階段性使用水煤氣的建陶企業煤氣發生爐啟動運行后，要請環保局會同磁灶、內坑兩鎮政府加強日常巡查監管，一旦發現企業有違法排污行為，要從嚴采取經濟處罰措施，并對違法排污企業進行斷電停產。

　　“煤改氣”是唯一選擇嗎？

　　使用煤制氣也能建成花園式工廠，關鍵是治污設施要跟上

　　按照要求，當地了出臺了《晉江市使用水煤氣建陶企業規范要求》并擬定了《企業階段性使用水煤氣承諾書》。

　　記者注意到，企業在承諾書中明確，將無條件服從煤氣發生爐階段性使用調劑，在中海福建天然氣有限公司完成晉江分輸站擴容后或政府根據行業用氣情況對階段性使用水煤氣企業進行調整時，按照政府規定時間，無條件停止使用水煤氣，全面恢復使用天然氣。

　　在階段性使用水煤氣期間，企業要自覺接受媒體和群眾監督，進一步完善煤氣發生爐含酚廢水排放收集系統以及煤氣發生爐含酚廢水處理設施。如因沒有按規定處理含酚廢水產生違法排污行為，同意無條件扣繳階段性使用水煤氣押金、接受最嚴厲的環保處罰，并無條件關閉停產。

　　同時，企業將按照晉江市、鎮兩級政府、商會商定的煤氣發生爐調劑金繳納標準和繳納時間，及時足額繳納煤氣發生爐調劑金。

　　據介紹，日前晉江市己有近40家建陶生產企業恢復使用水煤氣。根據水煤氣發生爐的大小，這些企業每月繳納20萬~45萬元不等的煤氣發生爐調劑金，用來補貼給使用天然氣的建陶企業。

　　對于“煤改氣”，王碧霞向記者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企業使用天然氣作為燃料，無疑會減少污染物排放，但珠海白兔陶瓷、三水新明珠陶瓷基地等都在使用煤制氣，卻都是花園式工廠，關鍵是污染防治措施要跟上。”

　　在王碧霞看來，一些陶瓷產區的地方政府強制要求所有陶企使用天然氣，是從源頭上抓起的簡單思維，可以提倡使用天然氣，也可以要求陶企達到必要的排放標準，給企業選擇的權利。

　　“建陶產業是一個連續性生產的產業，斷氣造成的損失由誰來承擔？目前晉江的天然氣供應是被壟斷的，晉江市第一批‘煤改氣’陶企與晉江新奧公司（中海福建天然氣有限公司晉江分輸站）簽訂供氣合同，當時的價格是2.6元/立方米，3年時間內提高到3.9元/立方米（含政府補貼價）。有消息說，天然氣價格在9月還會上漲，這樣的價格波動依據什么機制、誰來監督？”王碧霞向記者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中國建筑衛生陶瓷協會陶瓷板分會秘書長徐波說，從目前全國建陶業“煤改氣”的情況看，泉州市的力度最大，但也帶來了生產成本增加、市場失去競爭力、氣源、氣價等問題，直接影響企業的發展和生存。

　　“在解決水煤氣發生爐的污染問題上，國內己有成熟的技術，政府部門應引進技術幫助企業解決污染問題，而不是在‘煤改氣’上一刀切。”徐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