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報：科學家是否該為政府的錯誤決策負責

　　 11月10日，意大利拉奎拉上訴法院做出判決，因地震誤報在初審法院被判刑的7名危險評估委員會成員中的6名科學家無罪，1名官員有罪。意大利民防部前副部長貝爾納多·德·貝爾納迪尼斯被判2年監禁，緩期執行。

　　事件背景是2009年4月6日，意大利小鎮拉奎拉遭遇里氏6.3級地震，309人遇難。在大地震發生前，政府組成了一個危險評估委員會并于2009年3月31日舉行會議，由他們評估地震風險。該委員會由時任意大利民防部副部長的貝爾納多·德·貝爾納迪尼斯和6名地震學家組成，他們通過媒體告知拉奎拉居民，未來數天不會有強震。結果，有29人因為相信了該信息而決定留在家中睡覺，最終不幸罹難。

　　此后，該評估委員會被告上法庭。初審法院的法官認為，危險評估委員會7名成員關于拉奎拉大地震所做出的“膚淺而模糊的危險評估”是造成地震死亡人數眾多的原因之一，為此，法庭于2012年10月22日判決7名被告均因過失殺人罪入獄6年，而且終身不得擔任公職。此后，7名被告提起上訴，拉奎拉上訴法院于10日做出上述裁決。

　　雖然上訴法院的判決并非最終判決，但這一過山車似的官司向世人傳遞了一個明確的理念，在追究決策失誤而造成的災難責任時，科學的歸科學，政府（管理）的歸政府，即科學家無罪而政府官員有罪。

　　要理解這一點，顯然要從政府的起源和職能談起。現代政治中公民與政府的關系是委托和被委托的關系，公民是委托人，而政府是被委托人。政府受人民之托，代替人民對國家和社會行使管理的權力。正如洛克指出，國家是由人們組成的一個社會，人們組成這個社會僅僅是為了謀求維護和增進公民們自己的利益。政府官員的職責是：公正無私地行使法律賦予的權力，整體上保護所有的人，并具體地保護每一個公民今生對這些東西（生命、自由、健康和疾病以及對諸如金錢、生命、房屋、家具等外在物）的所有權。

　　與此相似，中國在規定政府的職能時也提出政府具有4種職能：政治職能、經濟職能、文化職能和公共服務職能。公共服務職能就包括保護公民的生命安全、合法權益、合法財產不受侵犯。在今天，東西方對政府職能的認知已經具有共性。

　　如果政府失職，不能保障公民的生命安全、自由、健康和財產時，就應當承擔責任，當然承擔的責任有大有小，視公民生命和財產受到的具體損失程度而定。行政行為的責任人受到處罰，屬于政府承擔的較輕的責任。現在，由于失職，沒有盡到保護意大利公民生命和財產的責任，意大利民防部前副部長貝爾納多·德·貝爾納迪尼斯被判2年監禁，并且是緩期執行，這已經是較初審獲得了減輕的處罰。

　　對于科學家是否應負責任的問題，盡管有地震中死難者家屬對上訴法院的判決提出異議，認為不公正，但根據上訴法院的調查，認定科學家并不負責任。因為，關于地震的預報源自2009年3月31日危險評估委員會會議開始前錄制的一個采訪，但是在會后才公開播出。采訪當中，德·貝爾納迪尼斯稱：“地震學家們告訴我，由于地層在連續釋放能量，所以不會有大地震的危險。”

　　在初審中，法官認為危險評估委員會中的6名科學家事后沒有對德·貝爾納迪尼斯的言論作出反駁，也未對強震發生的可能性及其可能造成的后果做充分的強調，因此做出了有罪判決。但是涉案科學家均表示從未做出過不會發生大地震的保證，而且，在上訴過程中，辯護方律師指責媒體故意傳遞錯誤信息，誤導人們相信電視采訪中的信息是會議的結果。基于這些理由，上訴法院法官推翻了初審法院6名科學家有罪的判決。

　　要貫徹“科學的歸科學”之理念，涉及兩個層面的討論，一是科學家的研究結論是否有誤并同時將錯誤信息傳遞給公眾，二是官員發布了錯誤信息后，科學家如果沒有予以糾正，是否也有責任，甚至有罪。隨著行政行為越來越注重科學性，專業人士會更多地介入決策中，這樣的討論在中國也應當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