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又一位享譽世界的科學巨擘辭世——中國近代力學奠基人之一,著名應用數學家、教育家、中國科學院資深院士、上海大學校長錢偉長7月30日6時許在上海逝世,享年98歲。
錢偉長一生充滿傳奇,年輕求學時棄文從理,只因為“祖國的需要就是我的專業”;作為“兩彈一星”元勛,他與錢學森、錢三強并稱“三錢”;晚年,他倡導的學分制、三學期制成為教育改革的里程碑……
驚聞校長逝世的噩耗,上海大學師生悲痛萬分,并以各種形式表示哀悼。上海大學在寶山校區和延長校區設立兩個悼念場悼念錢老。在上海大學校內論壇樂乎社區里,上海大學師生追思錢偉長的帖子比比皆是。當天,在上海大學延長校區,樂乎樓前的道路兩旁的樹木間已經拉起了黃絲帶,綿延幾十米,一旁還拉出了悼念橫幅——“錢校長一路走好,來世還做您的學生”。
自發趕來的同學正在黃絲帶、哀悼卡上寫下他們對錢老的悼念。“錢老,您一路走好,您是我們中國人的驕傲!”“錢老,上大人永遠銘記您!”“無盡的思念、無言的傷痛、無限的感慨、無量的包容。”甚至還有土耳其留學生用中文寫下對錢老的哀思。
晚上8點,假期留校學生自發組織了一場追思會,沉痛悼念這位為上海大學學校發展與學生成長貢獻畢生的老人。學生們自發拉起了橫幅,上面寫著“斯人已逝,精神永存,沉痛哀悼錢偉長校長”。地上,數千支蠟燭擺出了“錢校長,走好”的字樣。數百名學生手舉蠟燭或者鮮花,悄然站立。
1983年的一天,已經70歲的錢偉長,突然接到一紙調令,被任命為上海工業大學校長。調令是鄧小平親自簽發的,上面還注明,這個任命不受年齡限制。錢偉長后來在接受央視采訪時說,當時汪道涵告訴他,他可不能辭職。這是終身教職。
錢老曾經這樣描述他的大學思想說,“我這個學校還沒辦得百分之一百好。我的計劃是要辦得比現在還好。”錢老所說的計劃,就是要把上海大學辦成世界一流的研究型大學,他說當好這所大學校長,不僅是他的責任,更是他的義務。他提出了“自強不息”的校訓。
自從來到上海,錢偉長一直是一名義務校長,他在上海大學不拿工資,也沒有自己的房子。他一直住在學校里。“我只要事情辦得對國家好就行。我沒別的要求,我希望國家強大起來,強大要力量,這力量就是知識。”
錢偉長對上海工業大學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為了提高學生的自學能力和適應能力,他提出推行短學期制,精簡教學大綱。
錢偉長在上海大學提出“三制”——學分制、選課制和短學期制,這些當時看來十分前衛的教改措施,如今已成為高等教育的主流方式,也使他成為全國高校短學期制和學分制的創始人。上海大學也因他實現了跨越式的發展。
今年7月初,上大領導參加了全校25場畢業典禮。上大常務副校長周哲瑋告訴《科學時報》記者,開學、畢業典禮每年親躬,這是錢偉長校長留給上大校領導的傳統,“從到上海擔任校長開始,一直到2005年錢老93歲高齡之時,每年的開學、畢業典禮,他必到,他心里總是裝著學生”。
有人問年事已高的錢校長,每年參加開學、畢業典禮累不累?他回答:“校長就應該親自把自己的學生送走,送到國家的各個崗位上去!”
在科學家、政協副主席、大學校長、教授等諸多稱呼中,他最喜歡別人叫他“錢校長”,因為“校長不是什么官,最重要的是全身心投入”。錢偉長還說,當好大學校長,不僅是他的責任,更是他的義務。1994年,上海工業大學和上海科技大學、上海大學和上海科技高等專科學校合并,組成了新的上海大學,錢偉長被任命為校長。當錢偉長來到上海工業大學的時候,這個學校已經兩年沒有校長,被上海人稱為四等學校,現在,上海大學早已是全國百所重點建設的高校之一。
“培養的學生首先應該是一個全面的人,是一個愛國者,一個辯證唯物主義者,一個有文化藝術修養、道德品質高尚、心靈美好的人;其次,才是一個擁有學科、專業知識的人,一個未來的工程師、專門家。”這是錢偉長的育人理念。
每回招收研究生,復試時他都不問專業知識,只問學生“你覺得讀書做什么用”、“家里支持不支持”、“自學能力如何”……他想讓學生更多地了解讀書的目的是什么。
錢偉長的辦學思想最突出亮點是“拆四堵墻”,即拆掉學校與社會之間的墻,教學與科研之間的墻,專業與專業之間的墻,教與學之間的墻。而他拆墻的核心目標就是辦出能興國的教育。“我是反對教材統一的,教學計劃要統一,我也反對。教學大綱還要經過集體討論,我也是反對的。我鄙視那種一本教科書講30年不變的教學方式。”錢偉長在全國率先推行學分制,1993年,上海工業大學合并4所學校成立現在的上海大學,并在1994年實施“三學期”制。他的大膽改革,使得上海大學從原來只有800名學生發展為目前在校學生3萬人,成為全國百所重點建設高校之一,同時教學質量也大幅提高,在今年全國30多所高校本科教學評優中,上海大學名列第一。
錢老的學生、如今已是上海大學常務副校長的周哲瑋還記得,第一學期,他和同學把選課表遞給錢偉長看,沒想到這位導師拿起橡皮擦去了許多課程,只留下一些經典課。
“其余的時間,導師就要我們去查文獻、開展研究工作。”周哲瑋回憶說,“錢先生還教導我們說,雜志上發表的文章已經是一年前的成果,教科書上的起碼是5年前的成果,所以,讀研究生要緊的不是看書,而是看文獻。”周哲瑋還記得,錢先生非常希望學生自己通過調研提出問題。這些培養學生的理念,到今天依然不落伍。
后來,周哲瑋還給錢先生做過助教,要幫他校對講義。校對的時候,他想瞧瞧老師看的都是些什么參考書籍,沒想到錢老師根本沒有參考書,講課的內容完全憑腦子記憶。“一位70歲的老人,居然能夠記下來長達半頁紙的函數公式。”周哲瑋回憶說。
還值得一提的是錢老與眾不同的寫書方式。一般人著書時,手頭總放著一大堆參考書籍,以便“引經據典”。但是,有學生發現錢老寫專著時卻另有一景:他的案頭不放任何“典籍”,全書1000多個公式,都是信手拈來,再在草稿紙上做些推導。可見他對有關知識早已融會貫通,這與如今學術界許多“剪刀漿糊”式的“文抄公”迥然不同。
“早在我讀初中的時候,我就知道有位錢偉長先生,那個時候,我就讀過他的書。”上海大學力學所博導戴世強教授回憶說,他的導師郭永懷是錢偉長的師兄,所以嚴格說起來,他應該稱呼錢偉長先生為“師叔”。但錢偉長非常平易近人,不擺架子,生活上大大咧咧,是他認識的大學者中最平民化的一位。
“2000年以前,他還叫我小戴,后來看我也年紀大了,就叫我老戴了。我還記得2000年夏天,我在樂乎樓前遇到錢先生,站著說了一會兒話。他指指我的肚子說:‘老戴啊!瞧你,你的肚子快趕上我了!’我說,‘沒辦法,喝涼開水也長胖!不過,我肚子里的‘貨色’怎么也趕不上你!’”戴世強教授回憶說,錢先生就是這樣,熟人之間說話非常隨便,對誰都不端架子。
錢偉長有句名言:我沒有專業,祖國的需要就是我的專業。他的這句話,讓周哲瑋銘記至今。
周哲瑋本科讀水工建筑,碩士攻讀固體力學,博士研究流體力學。在拿到博士學位時,他請教錢偉長:我今后該向哪個方向發展?誰知就因這一平常問題,卻挨了批評:“什么發展方向?國家需要你做什么,你就朝哪個方向發展!我這一輩子就是這樣做的。”錢偉長常以自己為例,“我36 歲學力學,44 歲學俄語,58 歲學電池知識。不要以為年紀大了就不能學東西,我學計算機是在64 歲以后,我現在也搞計算機了,當然不像年輕人那么好,不過也嚇不倒我。真理只有一條,國家需要你干,你就學。”
的確,錢老一生學過十幾個專業,科研生涯涉足幾十個行業。每一次重大的改變和選擇,都是因為國家的需要。1931年,日軍侵占東三省,他棄文從理,立志科學救國。1946年,他在美國取得卓越的學術成就后,卻放棄美國的一切,以探親名義悄然回國,成為一名園丁。1948年,當他有機會重返美國加州理工時,因為簽證申請表上填寫“若中美交戰,你是否忠于美國”一欄中,決然填上“No”,放棄赴美。58歲學電池知識,也是緣于我國當時的坦克缺乏高能電池。64歲以后迷上了計算機,他甚至提出一種新穎的宏觀字形編碼方案,又稱“錢碼”……
直至八旬高齡,他還申請了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孜孜不倦地鉆研“不作Kirchhoff假設的彈性板殼理論”,但這還不是他的“關門之作”,2000年10月,他又寫出了一篇50多頁的長篇論文《中國魔方的構造特性及其不唯一性問題的研究》,從數學原理出發得到魔方結構及原理的普遍結論,令人嘆服。
現為上海城建集團副總裁的周文波,1990年至1993年師從錢偉長教授攻讀碩士,潛心研究固體力學與計算機理論的結合運用,成功創出“隧道施工計算機專家系統”,使得隧道施工中隨時可以借助專家經驗和經典理論。在越江公路隧道和地鐵等重大工程項目上運用這一系統,他率領團隊突破了一個又一個國際技術禁區。在施工管理中,他造就了一支中國一流的隧道施工專業隊伍——盾構先鋒隊,并形成“均衡施工”的基本施工方法,在國際隧道市場享有較高聲譽。他被評為全國勞動模范、上海市20世紀90年代十大杰出青年建設者、上海市十大杰出青年……
這一切都離不開錢教授的鼓勵。回憶起讀碩士的經歷,周文波說:“1990年,和我一起報考上海工業大學(上海大學前身)碩士的還有來自北京理工大學和中國科技大學的兩個名校學生,我的學歷最低,是職工大學學歷,我當時十分忐忑,我就把我自己做工人、想讀書的迫切愿望和錢教授作了交流,錢教授對我說,學歷并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通過學習出成果,我至今都很感動。”
當時,上海的軌道交通方興未艾,周文波的碩士論文強調應用,在盾構施工技術中取得突破性進展,使得我國成為繼日本以后第二個擁有盾構施工核心自主研發的國家。自從2005年周文波這批博士畢業后,錢老就再也沒帶過學生,因此,周文波也成為錢老的關門弟子。
周文波回憶,2002年,時任上海隧道工程股份有限公司高級工程師的他,到醫院去看望錢老,和錢老聊起目前我國尤其是上海的地鐵、越江隧道的挖掘技術主要還是靠進口,錢老聽了以后很不是滋味,于是,給胡錦濤總書記寫信,希望能夠開發出我們中國人自己的國產盾構技術。胡錦濤總書記把錢老的信作了重要批示后轉給了科技部和建設部,于是,上海啟動了“863”國產盾構的項目。到2004年,在周文波領銜之下,首臺國產盾構設備誕生,填補了空白。當周文波把國產盾構攻關成功的照片帶給錢老看時,錢老開心地笑了。
周文波自豪地說,今年國產盾構更是首次走向海外,出售到新加坡,而這一切都得益于錢老的巨大貢獻。
戴世強教授回憶說,錢偉長先生的愛好非常廣泛,愛看足球,愛下棋,還愛吃甜食。
錢偉長自幼家中雖然生活清貧,但家族里有不少飽讀詩書的長輩。著名國學大師錢穆是他的四叔,六叔錢藝的詩詞和書法,八叔錢文擅長的筆記與雜文,都給幼年的錢偉長以文化的滋潤。父叔及家人還都精于圍棋。錢偉長自幼成了熱心的觀戰者,潛移默化中也悟到了一些棋藝與棋譜,以至在往后的學校圍棋賽中,靠兒時的這些“功底”居然每每得勝,常獲冠軍。圍棋擺譜還成了錢偉長終生的業余愛好。“耄耋之年的錢老仍癡迷于棋道,可惜不容易找到下棋的對手,于是,他自己跟自己下,右手執黑先下,左手執白跟上。”戴教授回憶說,有一次他見到錢先生的時候,他自己與自己在下五子棋,還下得很認真。
除了下棋看足球,他還愛讀古書。戴教授回憶道,讀古書是錢偉長先生自幼養成的習慣。他記憶力好,少年時代讀的書雖不能一直記得,但他能知道從哪里找到想要的資料。他家里的書都是“中西合璧”,里頭有很多線裝書。“有一段時間他忽然對華夏和鮮卑族的由來感興趣了,一次,他興沖沖地告訴我,他考證好這兩個‘由來’的問題了。后來他還寫了兩篇文章(《“華夏”的由來》和《鮮卑族的由來與現在的分布》),發表在他的新世紀出版的文集《跨越世紀》里,從中可見他對古代歷史和文化的修養。”
在很多場合,錢偉長總要暢談自己對體育一往情深的淵源。他幼時身體很瘦弱,19歲那年考入清華大學時,身高只有1.49米。在就讀的第二學年,竟一鳴驚人地入選清華越野代表隊,兩年后更以13秒4的成績奪得全國大學生對抗賽跨欄季軍。曾代表國家隊參加遠東運動會,跨欄、越野跑樣樣拿手,還是清華足球隊的球星。錢老90歲時,雖然長跑已不太合適,但他依然“規定”自己每天要步行3000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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