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開東：饒毅存在，本身就是意義

這個社會有饒毅存在，是社會之幸，也是文明之幸。饒毅就像唐吉坷德一樣，大戰風車，獨孤，但也悲壯。

饒毅是誰？

饒毅，1994年，美國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神經科學專業博士，之后在哈佛大學從事博士后研究工作。曾擔任美國西北大學醫學院神經科教授、神經科學研究所副所長。饒毅的專業水平，在國際上也是頂尖的。以至于2007年他選擇全職回國時，引發美國科學界震動。有人評價說，其影響不亞于當年回國的錢學森。

回國后，饒毅擔任北京大學校務委員會副主任、理學部主任、生物學講席教授，成為北大麥戈文腦科學研究所創始所長，北大-清華生命科學聯合中心創始主任，北京腦科學與類腦研究中心創始主任，現擔任首都醫科大學校長。

饒毅立足北大，又勾連清華聯合培養腦科學創新人才，能讓清北摒棄前嫌，殊為難能。說饒毅是我國當代生命科學（人腦科學）的創始人，是人腦科學領域的第一人，并無多大異議。

但真正讓饒毅聲名大噪的并非饒毅的專業，而是饒毅身上知識分子的批判精神，以及他敢說真話的個性。

2015年北京大學畢業典禮，邀請饒毅發表演講。饒毅演講內容非常簡短，不到3分鐘，卻有9次被掌聲打斷。

饒毅不僅沒有為畢業生描述一個美好的未來，反而大大潑了一盆冷水。他說：“請原諒我不敢祝愿每一位畢業生都成功、都幸福；因為歷史不幸地記載著有人成功的代價是喪失良知，幸福的代價是損害他人。”

成功學未必沒有積極意義，但一個人顯然不能靠成功來滿足內心，而應該將尊重作為價值觀的重要支點。一個人，如果職業和生活中的自己都值得尊重，這就是最好的人生。饒教授的臨別贈言，讓人耳目一新，醍醐灌頂。

饒毅這樣指導學生，自己也是這樣做的，他尊重自己的內心，懟天懟地懟空氣，沒有他不敢批評的，即便撞上南墻，也不改悔。

被饒毅批評的人，無不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因為饒毅的專業水準和獨立人格，以及饒毅當年拋卻一切歸國的愛國壯舉，使得做饒毅的對立面風險太大。

李敖曾經有一句名言說：“別人只會罵別人是王八蛋，但我不但罵你是王八蛋，我還證明你是一個王八蛋。”

饒毅的厲害就在這里。作為一個實證主義科學家，他的話一言九鼎，因為他的判斷背后有支撐，他能證明給你看。英國作家王爾德說過：“敵人是要挑選的，你要小心地選擇你的敵人。”

誰敢選擇饒毅為敵人呢？人家都忙著去做好好先生，都想著分一杯羹。但饒毅不答應。有人說，最好的鎧甲是在射程之外，但饒毅偏偏都在射程之內，更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用鎧甲，直接就是肉搏戰。

2011年，中國科學院院士發起評選，生命科學領域神仙打架。風頭最盛的莫過于北京大學生命科學學院院長饒毅、清華大學生命科學學院院長施一公，以及武漢大學生命科學學院院長舒紅兵。所有人都認為施一公和饒毅，二者必居其一。

但結果卻讓所有人大跌眼鏡。施饒兩人雙雙落選，舒紅兵拔地而起，成功當選。后來舒又當上武漢大學副校長。更為春風得意的是，舒校長第四任嬌妻又擔任武漢病毒研究所所長，成為中國歷史上最年輕的病毒所長。雙黃連治療新冠，就是王所長的一大貢獻。

落選后，施一公沉默，并在2013年成功當選。但饒毅卻選擇怒懟。他發博客稱“今后永遠不再參與院士評選”，甚至向中科院下挑戰書：“十年之后，看有多少院士在中國的科學工作超過我。”

可憐饒毅還是太書齋了，誰在乎科學工作超過你呢？人家所有的目標就是院士榮譽，然后就是與榮譽相匹配的待遇、身份和轉會費，誰在乎科學工作呢？

饒毅為人，正如施一公先生的評價：“饒毅說話或做事從來不會故意討人喜歡，但他有自己信奉的原則，并嚴格按照這些原則來做事，即使這意味著他的所作所為會引起別人的誤解。”

饒毅曾表示，自己十分厭惡國內科研圈的人際關系。“在一次會議中，他親眼看到兩個老科學家圍著一個處長在那兒點頭哈腰地陪笑臉”，他對這種現象直言不諱地提出了批評。這一句話就把前輩和領導都得罪光了，但那有什么關系呢？這種現象正常嗎？如果不正常，為什么不能批評？

針對饒毅的批評，一些宵小指責饒毅是憤青，只會嘩眾取寵，吸引關注。這就巧妙轉移了饒毅認為不公的視線，但饒毅不管不顧，挺著丈八長矛，如同燕人張翼德一樣一聲大吼：我是饒毅，誰敢和我公開決戰？

2019年，饒毅向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實名舉報了三位在國內享有盛譽的科學家，舉報信詳細列舉了他們學術造假的證據，證明他們利用抄襲的論文騙取了國家的科研基金，引發了一場“學術界的大地震”。

后調查結果顯示“美玉不美，紅良不良”，只有中國科學院道德建設委員會主任裴剛論文“未發現有造假”。

饒毅當晚再次撰文，向裴剛主任舉報裴剛主任文章涉嫌學術不端。這是世界學術史上絕無僅有的奇跡。這就相當于向秦檜舉報秦檜賣國，可悲，可敬，可嘆。饒毅是真正的孤勇者，披著襤褸的披風，站在光里的孤獨英雄。

據說裴剛進行了回避，中科院回應：已有明確結論，不再調查。

為什么國家每年花費那么多科研基金，但卻處處被人家卡脖子？這些錢都到哪里去了？饒毅屢次發聲就是要改變科研壁壘，奈何一己之力難以撼動根深蒂固的學閥霸權。何其無力，何其悲哀！但其耿耿之心，日月可鑒。

7月13日，國家公示，擬評出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18所大學為“高水平公共衛生學院建設高校”。首都醫科大學未能入選。

饒毅舉賢不避親，作為首都醫科大學校長，饒毅公開發表文章，談了“一個小問題”，但這個問題不小，甚至很大。

他批評這個評選不公。“北京90%以上的抗疫任務都是由首醫系統承擔，北京大學只承擔個位數的百分點，而協和與清華加起來，可能都到不了1%。這個評選讓對北京防疫最大的體系出局，成為北京倒數第一，全國19位開外，這是對首醫體系的醫務衛生人員、附屬醫院、校友的打擊。”

饒毅最后語重心長地說：“大家一定同意，不能是做事的工作量最多、壓力最重、質量最好，而排名、論功行賞、獲得支持最差。”

饒毅這篇文章很短，但道理說得極其明白，相信這個小問題并不好回答，迄今也未見回答。相信有關部門的人，遇見饒毅這樣的刺頭，確實誠惶誠恐。

當年饒毅進北大，猶如一股春風，凈化了北大的學術空氣。2016年，北大鴻鵠校長不顧大量教授明確反對，執意引進陳春花，擔任講席教授，并任命她出任北大BiMBA商學院院長。

其實陳教授絕無資格入職北大，因為她的愛爾蘭歐洲大學，不僅被我國教育部認定為非法，也被所有歐洲國家認定為野雞大學，甚至野雞到因為被政府調查嚇得連夜關門跑路。

堂堂北大的商學院院長畢業于野雞大學，蔡元培的棺材板已經壓不住老蔡了，被錘得咚咚咚直響。

陳院長還蹭華為熱度，經常解讀、評論華為，結果也被華為打臉。“華為與陳春花教授無任何關系，華為不了解她，她也不可能了解華為。”

近日饒毅又發表文章，吊打華大集團CEO尹燁，指斥尹燁“忽悠、胡說、欺騙、偽科學、嘩眾取寵”。

饒毅為何批評尹燁？因為尹燁的行為無異于主動說謊。他忽悠、胡說和欺騙的內容超出了生命科學范圍，不少內容錯誤百出，批評他是為了破除人們誤認為企業高管就可以隨心所欲宣傳偽科學。

不久饒毅又把陳春花和尹燁并列，比較兩人的博士學位哪個更水，這是典型的一魚兩吃，再次質疑尹燁的博士學位摻水造假。

對于有人建議饒毅同尹燁進行面對面地辯論，饒毅霸氣回應：尹燁稱我為老師，問題在于：我會有他這種學生嗎？他獲得“水”博士的時候,我在美國培養的博士都畢業快二十年了。

這個意思很簡單，尹燁做自己學生都不配，哪里值得自己去和他辯論？怎么辯論？尹燁敢嗎？去嗎？戰嗎？尹燁只能小心翼翼地回應：“謝謝指教”，表示求饒。

但饒毅不在乎人情，他追求的是公平，是科學。科學是實事求是，來不得半點水分。很多人在胡說八道的時候，他們自己心里是清楚的，這正是他們可惡的地方。

饒毅是真正的愛國主義者，他不惜放棄在美國的榮華富貴，只身回到祖國懷抱，中國的偉大復興需要這樣的頂尖人才。

本以為隨著饒毅、施一公和顏寧等重量級學術大拿的回國，應該引發大量人才的回流現象。但首先要凈化國內的科研氛圍。

饒毅曾一針見血地指出一種“太監化”的文化傾向。

何為“太監化”？饒毅認為，沒有人格、不負責任地討好強權；沒有是非、不擇手段撈取利益；沒有理想、不利國家而寄生于社會。獲得生活資料、茍延殘喘就是太監化之人的生命意義。

在饒毅看來，個人恥于太監化，社會摒棄太監化，國家警惕太監化，乃是強國之必需。

饒毅何以成為饒毅？到這里就明白了，饒吉坷德大戰風車，并非為了自己，而是為青年學者們有一個良好的環境，為我們國家的科學能良性發展，為中華科學傲立于世界之林。

饒毅可能有很多敵人，但未必有一個私敵。

饒毅的存在，就是意義。壯哉，饒毅！